历史文化丨在故乡的怀抱中
发布时间:2023-08-09 05:05:50 来源:北京日报

宿松长江岸线美如画。(资料图片)

“有个乡村故乡是福分。”一位作家在接受采访时坦言,自己创作的养分绝大多数来自于他的故乡。这让我想起了央视播出的一部纪录片《文学的故乡》,片中讲述了当代中国比较有代表性的作家与故乡的关系,也表达了同样的感触,故乡不只滋养了身体,还丰富了灵魂,因而乡村故乡成为文学故乡,乡村版图成为文学版图。

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
我觉得,不仅是作家,每一个人,如果有一个血肉相连、魂牵梦萦的乡村故乡,都是一种难得的福分。

我的故乡宿松,地处安徽西南端,为大别山南麓,又是长江流经安徽的入口处,境内黄湖、泊湖、大官湖、龙感湖等交叉相连,辖区内长江绝岛小孤山、“南国小长城”白崖寨等景区驰名四方。宿松属楚头吴尾,与江西、湖北交界,也可谓“台隍枕夷夏之交”。

李白曾多次游历宿松,并为好友宿松县令闾丘氏写过两首诗,其一为《赠闾丘宿松》:“阮籍为太守,乘驴上东平。剖竹十日间,一朝风化清。偶来拂衣去,谁测主人情。夫子理宿松,浮云知古城。扫地物莽然,秋来百草生。飞鸟还旧巢,迁人返躬耕。何惭宓子贱,不减陶渊明。吾知千载后,却掩二贤名。”还有一首为《赠闾丘处士》:“贤人有素业,乃在沙塘陂。竹影扫秋月,荷衣落古池。闲读山海经,散帙卧遥帷。且耽田家乐,遂旷林中期。野酌劝芳酒,园疏烹露葵。如能树桃李,为我结茅茨。”至今在宿松县城不远处,还能找到太白书台与对酌亭遗址。

古城、浮云、飞鸟、秋月、荷衣、竹影……李白笔下的一组组意象构成了老家宿松绝美的剪影。

如果说,吴楚文化是我生命的底色和远景的话,那么宿松的山川形胜则是我生命里挥之不去的中近景。抚今追昔,我会想到三国时期从宿松走出去的大将军陈武,唐代著名道学家闾丘方远,清初桐城派大儒朱书,清代廉吏罗遵殿等人,以及在历史长河中数不清的前辈先贤,当然还有当今活跃在国内外各个行业的宿松籍乡党、乡贤。

如果我将镜头拉近,再拉近,我的记忆会定格在一座小村庄,距宿松县城七八公里的千岭乡李家大屋村。上个世纪五十年代,父亲在安庆做中学教师,母亲是棉织厂一名工人,后来父母下放到宿松乡下,再后来我们姐弟几个相继出生,一家人一直生活在乡下。我在乡村度过了我的童年、少年时期,直到1984年到县城读高中。那时的乡村生活有孩童的快乐与自由,也有劳作的艰难与物质的贫乏。

1987年我上了大学,再以后,又到了北京求学,继而娶妻生女,成家立业,定居京城。这以后虽然每年都会回几次老家,但对故乡的感情似乎越来越淡漠了。我有时想,乡愁难道仅仅是自我慰藉的呓语、欲说还休的奢望?

直到去年暑期,我回了一趟老家,在乡下一住就是十几天,与母亲朝夕相处,我终于明白:有个乡村故乡、有个有母亲在的乡村故乡,就是我的福分。

母亲已过米寿之年,除了血压和听力有些小问题外,身体并无大碍。在老家的日子,母亲变着花样给我做吃的。说到福分,生在宿松是有口福的。我的故乡是典型的鱼米之乡,物产丰饶。央视有一档节目叫《中国影像方志》,拍过宿松篇,其中如“地名记”“生态记”等章节内容很是吸引人,但“美食记”一节只谈到了宿松鱼面,我是颇有微词的,宿松的美食何止鱼面?鱼面当然很有特色,但如红薯粉圆子、辣椒炒毛鱼、条子火锅、黄湖大闸蟹、银鱼土鸡蛋等,哪一个不让我们这些游子食欲大振,乡愁百结呢?我固执地认为,天下美食莫过于宿松,而宿松美食莫过于母亲做的家常菜。我尤其爱吃母亲做的春卷和煎鲫鱼,百吃不厌。有研究者说,三岁以前的饮食,决定一个人终身的味觉记忆,这是有道理的。

回到老家,不仅能让人大饱口福,疲惫心灵也将有地安放。七月的南方酷热难耐,但乡居的这些天,我坚持每天早晚外出散步,每次都大汗淋漓,但心里却是舒爽的。出了我家院门,就是香气四溢的荷塘,荷花斗艳,莲蓬低垂,飞燕往复,偶有白鹭掠过荷塘下的青青稻田,转眼便直上青天。老家的美景近在眼前,让我大有“久在樊笼里,复得返自然”之感。

出院门往左走,顺着整齐的乡间水泥道,就会路过李氏宗祠,旁边建有供村民健身活动的休闲广场和乡村大戏台……往右走,就是去往毛坝街的方向。上世纪八十年代,因为通往县城的主干道改道,新修了一条宿复路,毛坝街的功能就式微了。没有宿复路前的毛坝街可是不得了,人们要到县城必须经过毛坝,毛坝街便有了码头的功能。我上小学时,毛坝街类似一个镇,学校、食品站、国营商店、邮政所一应俱全,现在就是普通的村民聚居地。从毛坝街附近的几个自然村绕一圈,经过山峦、稻田和水塘……我注意到,村里几乎每一家都有自建的小楼,这些年乡亲们的住房条件大为改善。村路修得非常宽敞,我看到有环卫工人在做清洁。村周围的自然生态不错,我发现一些大大小小的湿地,芦苇丛生,有野鸭出没其间。夏季的南方草木茂盛,行走在故乡,很自然有了“道狭草木长,夕露沾我衣”“常恐霜霰至,零落同草莽”的陶渊明之叹。

我和千岭乡的杨书记是老朋友了。听说我回乡,他专程来找我叙旧,希望我对美丽乡村建设给出一些建议。别说,结合本村实际,我们还真聊出了几个点子:一是环村有七八口水塘,这些水塘可以一体化规划设计,既可灌溉庄稼,又可养鱼供人垂钓,还可以让水系流动起来。此外,还可以借机打造一条环村耕读文化长廊,将家风文化、乡绅文化有机整合,提振村风、民风。二是充分利用每一家房前屋后的院落,发展庭院经济。三是将村子外围一些抛荒、闲置的土地流转整合起来,在不破坏自然生态、不改变现有格局的前提下,发展特色种植与养殖,打造形成有规模效应和长期效应的生态农业。最后,要充实基于村庄历史和民俗风情的地域美学内容,比如完善乡村大戏台,设立文体活动空间……其实我也是个外行,幸得认识一些乡村设计与文化建设专家。我早就想好了,一定要邀请他们来帮助我的村庄出谋划策,让村子越来越美。

有个乡村故乡是福分。对我而言,故乡的乡村给了我野草般的生命力,给了我流水一样的柔韧与自由的思想,给了我大山般的意志和胸怀,故乡让我有面对一切困厄的勇气。有了乡村故乡,我就不会成为无根的浮萍,就不会成为断线的风筝……

我始终在故乡的怀抱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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